2020年7月，由上海市青少年学生校外活动联席会议办公室、上海市中小学德育研究协会主办的第七届“文化根·民族魂·中国梦”——“进馆有益”上海中学生优秀微论文征集活动正在火热开展中。

青少年如何在博物馆找到研究课题？如何掌握研究材料的收集、整理、分析、鉴别、使用并最终完成一篇合格的论文写作？在本届优秀微论文创作与征集过程中，上海博物馆将针对第二项主题（人文历史类）举办系列博物馆青少年微课题研究论文学习活动，邀请本市人文学科教学专家开展课题研究的教学、实践培训，并面向广大中学师生进行推广宣传。推出相应培训活动为鼓励青少年进行人文学科的探索、研究，以博物馆、美术馆、纪念馆、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为研究对象，帮助他们初步掌握学术规范、学术方法，学会收集资料，提高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能力，培养独立完成具有创新性和社会价值的研究性课题。

首先，将上海市教育委员会教学研究室、上海市中小学拓展型研究型课程教研员姚军老师综合多年拓展型课程的教学经验而总结的《中学生究竟应该怎样进行课题研究呢？》作为第七届上海博物馆里的“进馆有益”微课题研究系系列指导的开篇。

中学生究竟应该怎样进行课题研究呢？

姚军

上海市教育委员会教学研究室 上海市中小学拓展型研究型课程教研员

中学生应该怎样进行课题研究呢？

这是一个挺大的题目。学校的研究型课程方法通识类学习应该多少都有涉及。今天如何切入这个话题呢？从“进馆有益微课题”项目的“微”字说起，微小，微观，微雕，微型，微博，微信，微视频，乃至微课题，“微”字表达细微、细小的意思，但是，“微”字也可以组“微言大义”的词儿，名为“微课题”的研究中蕴含着大学问。

我们先从一本书说起——《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作者是孔飞力，2016年去世的美国汉学家，研究中国历史。他曾经任职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主任，由此可见他在海外汉学界的学术地位。他一辈子写的书很少，甚至一度人们对他的学术能力产生了怀疑，在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1990年写出了这本书。据说1984年，他在中国北京第一历史档案馆查档研究其他课题的时候，发现1768年这一年很奇怪。在各地督抚的奏折，中央官员的一些奏折，皇帝的一些上谕中都提到这么一件事，那就是在中国的大江南北都普遍出现了一个妖术大恐慌，甚至呈现出一种全国性的恐慌。这么一桩不会见于教材、通史的微小事件，一桩也许已经被淹没于历史洪流中的微小事件，却成为费正清潜心研究的课题，用一个网友的话来讲，这位大学者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拔一个小萝卜。这本书成为孔飞力先生最有名的一部专著，翻译成中文后，在国内出版了几十万本。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找来读一读。

从这本书我们能看到什么呢？“微”并不代表研究可以是轻率的。一个微小的事件，或博物馆里一件看似微小的文物，潜心钩沉，是能研究出大学问的。我们在中学阶段做的研究课题，都是“微小”的，但在我心目中，一点都不“微”，是在正经做学问。

不论研究一个课题，或是解决一个难题，回答一个问题，设计一个产品，完成一个项目，我们必然会经历三个阶段：启动准备——执行——收尾。接下来，我将谈谈这三个阶段中，完成课题时要注意的问题。

一、选题——微

回到“微课题”的“微”字。我先讲一个上大学时听教授讲的故事，未必记得很准确，大致意思如下：有一位研究古希腊历史的博士生要做一个课题，咨询教授，教授要求学生回去看书，把研究方向进一步确定好。学生回去看书，回来对老师表示对古希腊的军事史感兴趣。教授还是让他回去看资料。学生看后回来对教授说，好像军事史的研究也太大了，没办法在博士学位论文中涵盖，怎么办呢？继续看书，此后又有两次修正，直到把研究课题缩小到古希腊武士头盔上的纹样，才确定大致能在攻读博士学位期间有信心完成这一领域的研究课题。这就是严谨的历史研究，必须有这样一种觉悟，那就是一定要把之前人们在这一研究领域进展到什么程度，进行梳理，这就牵涉到，研究的问题越宏大，要看的资料就越多，研究时间不允许，知识储备达不够，那么就请把研究的问题缩小，聚焦到可以掌控的范围吧。这是选题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选题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找角度，“课题指南”所列大多数是研究方向，除了缩小研究的点外，找到合适的角度切入也很重要。比如，“明清时代的上海”，这是个方向，用这个方向写十本专著都不嫌多。作为学生做课题，就要深入思考，研究“明清时代的上海”的什么呢？上海的抗倭战争与英雄人物？这也够写一本书了。哪位抗倭英雄？哪一场战争？如果从博物馆的角度来讲，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哪件展品切入，来研究调查某一位抗倭英雄？再比如，“石库门文化的变迁”。石库门文化是怎么样传承发展的？我们应该怎样更好地利用石库门文化资源？这些都是很大的范围。深入下去，找到角度，比如，某一个具体的石库门建筑，历史如何？现状如何？我们可以从哪几个角度既为居民设身处地考虑其生活质量，又能够很好地保护建筑，做一些实地调研，提出一些科学的建议，这可能才是有价值的研究和探索。

有同学在研究过程当中产生一个困惑，关于“苏东坡与文人画”研究的方向，应该怎么着手进行，怎么找资料。其实，可以有很多个亚方向。研究苏东坡关于文人画理论的某一篇重要文章；研究苏东坡的文人画的某一幅作品，比如，《枯木怪石图》；横向比较文人画和院体画，等等。还有一个例子，“画家眼中的景物与摄影家眼中的景物是否可以进行比较呢？”这是一个方向，找到角度切入很重要，比如，我国台湾地区著名摄影家郎静山的山水摄影作品颇得古代山水画的真趣，郎静山先生的摄影作品和中国山水画之间的意境有哪些共同之处？这是不是以上研究方向的一个可切入角度呢？再有，我们可不可以从实践的角度来研究？策划一个“画家眼中的景物与摄影家严重的景物”的校园展览，策划本身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课题吗？

选题的第三个问题是确定题目后的分解问题，即如何把一个课题分解为若干有逻辑的问题链？使研究有迹可寻。有同学选择了很有意思的研究方向，叫做“以浦东的哭嫁哭丧歌为例考察非遗的保护价值”。要研究这个问题，得把问题分解成一系列的子问题，建立预研究的“逻辑链”，拿到课题，首先会问，非遗的保护价值是什么？学术界对此有哪些共识？在此基础上，去找哭嫁哭丧歌中有哪些要素是符合保护价值的，或许可以找些典型作品，从文学的角度去剖析其价值；最后一个问题比较现实——我们怎么样去保护？一个问题被分解接下来研究要一一解决的问题。

二、研究——实

研究环节，今天想谈几个大家关心的问题。

第一个是文献研究。在文博研究方面的课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做文献研究。研究一个课题，先要了解学术史。有一些同学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找不到相应的文章；而另一些同学会说，文章太多了，看不过来，书太多了，没时间。文献研究大概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切入。第一个，从文献综述开始读起，让综述指引阅读更多的研究论文，沿着轨迹走下去。第二，从该领域权威专著开始，找到作者开列的参考文献，寻迹研究。

当然，中学生也要初步学一些专业学术搜索引擎的技巧，关键词搜索，善于利用各种排序来筛选出重要的论文。在阅读文献时，要做学术笔记。这个笔记怎么做呢？第一，摘抄需要的文献原文，并记下这些原文的详细出处；第二，在抄录的文献材料上加自己的批注，标明你想用它说明什么事。这些前期的工作做得越细致，后面写文章的时候就更轻松些。

第二个是问卷调查和访谈法。首先要明确两种方法各自的优势和劣势。前者是一种定量研究，后者是一种质性研究，前者数据分明，后者案例丰实，各有优势，善加利用，才能获得更有价值的资料。

如果以刚才说过的浦东地区民俗为例，如果要调查对该风俗的认知度、了解度等问题上，显然审慎的问卷调查是有益的；而访谈就比较适合于调研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或者对于这项非物质文化保护的态度、观点、看法，你的情感。从访谈的角度来讲，时间有限的话，优先访谈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学者，和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这个可以帮助我们得到更好更精准的案例。

第三是团队合作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时间关系只能简单展开了。合作的第一要义是分工，没有分工，就没有合作；第二要义是规则，没有规则，就无法合作；第三是管理，没有管理，规则形同虚设，合作也就没法实现，这就是合作的三原则。

三、成文——密

研究的结果是要成文的，要周密地、很严谨把成文呈现出来。

第一，论文的基本结构，一般就分这样几部分：摘要、绪论、正文和结语，最后列出参考文献，可以简单参考高校论文结构或中学的要求。

第二，论文的逻辑链。比如在论证的过程中，把相关性和因果性搞混。我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也许大家都听说过），有一个观点，认为男性艺术家中，很多人都留长发，是不是能说明男性留了长发才比较有艺术细胞呢？大家肯定不会同意这一点，也许因为学艺术的人本身就比较个性独立，因此才比较喜欢留长发。这就是一个相关性不是因果性的实例。因果性是有内在的机理、原理的。大家的论文经常会出现的问题就是，做一个问卷调查，把相关性论证变成了因果性论证。

第三，有关论文的修改。写完之后，初稿肯定是要做相应的修改。在初稿完成之后，我希望大家再审查一下论文几个问题。第一，文章是否聚焦一个“有限”的主题？第二，所形成的论点是否建立在仔细收集的证据之上？第三，论证是否令人信服，是不是把相关性取代了因果？第四，文章的组织是否清楚，是否有重复的段落。我希望同学都能够实实在在地做学问，能够从掌握的史实证据当中得出一个牢不可破的结论。

大家可能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有一分材料说一分话。微课题虽然研究的范围小、微，但做学问没有大小之分，都是严肃的事，是值得大家认真对待的大事。